庭箱，作为替“恩赐”之力的持有者所创造出来的舞台，生存着形形色色的生物。无论是人类、天使还是恶魔血族，甚至还有最强的神灵和秩序之外魔王的存在。

他们组成形形色色的“共同体”，而强大的共同体更可被视为一个“国家”。

“最近挑战我们的共同体变得更少了呢，好无聊、好~无~聊~！”湖边的草堤上，两个十多岁女孩一左一右地挽着中间的少年。大概是双胞胎的缘故，女孩们的相貌所差无几，只是黑色裙子的看上去安静些，而白色裙子的则显得格外活泼。

说话的是白色裙子的女孩，她几乎黏在了比自己大不了两岁少年的身上，满脸不情不愿。而黑色裙子那个则冷着表情，看也不看自己的胞姐淡淡地说道：“如果觉得无聊，你可以换个热闹的共同体，伦大人会同意的。”

“什么！”白裙子的女孩跳了起来，“你在拐弯抹角地说我拖后腿吗？！”

黑裙子的女孩眉毛都不动，“在姐姐听来是这样的吗？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……”

“闭嘴闭嘴闭嘴！上次在比赛中摔倒的明明是你！”这是来自白裙子女孩怒气冲冲的职责。

“什……”黑裙子的女孩倒吸一口气，“不小心将辫子缠住我的人不是姐姐你吗？”

“我只是缠了你一下而已，摔倒的是你自己的过失！”

“要不是姐姐你，我根本不可能摔倒！”

完全没有双胞胎姐妹应有的和睦，两人很快就吵成了一团，她们越吵越凶，你一言我一语无法说和，竟然有拔出武器的架势。

“黑棋、白棋。”由于是司空见惯的事，一直做着夹心饼干的少年向来也不阻拦。但今天却出乎意料的，他抬了抬手开口出声。

明明是瞬间就被盖过的音量，叫做黑棋和白棋的两个女孩却同时闭上了嘴，安静地站在少年的两侧。原来离他们不远的狭道上走过来一群人，那些人有男有女、但大多衣着褴褛且将双手在胸前。他们垂着头一个接一个地走着，前后之间更有锁链相连，而剩下的少部分人则在他们身边拿着长鞭胡乱吆喝着，一看就是负责看守的人。

“这些是……”看到那血淋淋的可怖伤口，白棋躲在少年的身后抖了一下。

“走奴，前段时间有个很大的共同体被迫解散，似乎还失去了名字。”少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，淡淡说道，“现在庭箱有点动荡，这件事在里头也占了些影响。”

“走……奴？”白棋歪了歪头。

“就是失去共同体护庇的弱小者，或者在恩赐游戏中输掉自由的人。”黑棋冷哼道，“通俗点就是被人口贩子当物品售卖的奴隶。只是因为经常得从一个区域移动到另一个区域，才被叫做走奴。”

“哼……我其实也知道，就是刚才没想起来而已！”捡了个便宜解释的姐姐赌气地扭过头。两人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，却没注意自家的家主居然离开了草堤。

“你，叫什么名字？”少年站在狭道和草堤的相交处，对这其中一个走奴淡淡地说道。因为一个人的停下，铁链碰撞的声音剧烈地响了一会，然后才零零散散地安静了下来。

“喂，小鬼！干什么呢！”

其中一个看守者发现异状，叫骂着走了过来。少年却只是站在原地，不轻不重地扫了看守一眼，就让还在挥动着鞭子的男人瞬间噤声。然后他移回视线，再次转向面向自己的男人，用与第一次相同的语调又一次问道：“你，叫什么名字？”

也算在此居住多年，一路择道、盛夏选的尽是狭窄小巷。那些七拐八歪的地方往往路乱人少，而人少的地方丧尸自然也少，即便是被机车的声音引来，也不过零零星星的一两三只。

盛夏没有多少子弹，却在取车的时候拆了学校的公用车棚，此时他一手控制方向，一手持着尝尝的圆柱形铁棍，毫不留情地刺穿迎面扑来那丧尸的脑门。昏暗的小道中到处都是击碎的残骸，腥血飞溅、白骨脑浆，盛夏毫不犹豫地碾过那些破败的尸体，而每每击碎一只丧尸的脑袋，他的神色就冰冷几分，而当远远瞧见那挤满丧尸的笔直大道，紧皱的眉间又多了几道细细的皱纹。

本家离他所在的E市相隔甚远，期间必须穿过数个城市，盛夏不知其他的城市是否也已形同死城，但却十分清楚，若想离开这里，自己的装备绝不足够。而眼前这条E市最有名的商业区、阳光大街的十字路口旁，却有着能够让他以最安全、最有效的方法抵达本家的工具。

——盛家专用的直升飞机。

是的，他们盛家既然在数百年间长盛不衰，自不可能只在黑道中反复，Z国有名的SW企业正是他们明面上的所有。而这坐落在阳光大街最繁华的地段、属于SW企业的大型购物中心自也成了盛家在E市的重要据点之一。

猛然想起自家兄长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某个东西，盛夏不禁苦笑起来。如今世间变得如此，也不知那位会不会懂得收敛一些，否则无论对家族还是对自己本身，说不定都是莫大的麻烦。

想到这里，他轻轻吐了口气，手中铁棍振臂一甩，瞬间刺穿两只近在咫尺的头颅。长长的铁棍挂着两只丧尸，腐血和肉块大片大片地掉在地上，混着黄白的浓汁恶心至极，而盛夏却毫不在乎似的，扬起铁棍朝外一甩，肉串似的尸体就这样被他抛至路旁，撞破橱窗、肢体四散。

越接近商业区丧尸越多，而挤在阳光大街更是挤得密密麻麻。以盛夏的本领，或许能够在这样多的杀手中冲出重围，却绝不敢硬闯这些普通人变的丧尸尸群。即便它们的动作极度缓慢，即便它们的头脑分外简单，但却不怕疼痛不怕死亡。

而作为一个人类，即使被伤到丝毫半点也都代表着生命的结束！

然而就算这样，盛夏还是冲了过去，他没有减速、甚至毫不犹豫地转把提升，笔直地朝SW购物中心开去。

2022年3月14日晨，一年一度的白色情人节。

在这少女们怀着期待与憧憬的日子里，谁又料想得到，这一日竟成了众多人类永生难忘的恶梦？

即使像盛夏这样自认也已经历种种、脑子里灌了千万知识的人也万万无法想象，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会真真正正地发生在自己身边，发生在这现实的世界。

*

那一日，清风中夹杂着芳草和泥土的气息，新开的花瓣不时混在其中飘散开来，明媚的颜色衬得那蓝天白云更是耀目。然而像故意与这柔和的气氛作对似的，校门的方向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声音。

刚刚丢下手中的笔，盛夏便被声音引得朝窗外看了一眼，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用脑袋撞击着紧闭的铁门，他一下下地反复着，仿佛不知疼痛一样，想要进到校园里去。

这样大的声响自然惊动了不远处的门卫，就连坐在盛夏前边的女生也忍不住扭头看了起来。然而毕竟处在重要的模拟考试之中，她只不耐地扫了一眼，并没有瞧见那喷溅出来的漫天血腥以及门卫惶恐扭曲的神情。

“啊—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—！！！”

刺耳的惨叫终于吸引了众多学生的注意，就连监考老师都皱着眉头站了起来。学校门前已经陷入一片混乱，被中年男子咬住手臂的门卫痛苦地挣扎着，鲜血从破口之处不住地喷溅出来，惨痛的呼喊声几乎传遍整个学园。就在所有人以为，这令人难受的声音还要长久维持下去的时候，那声音却又戛然而止，原本还在拉扯逃避的门卫突然静止了一般，随后猛地抽搐了几下直直倒了下去。

闻声赶来的教师们傻愣愣地停在旁边，仿佛想要靠近些查看、又有些那怕发狂的中年男人。至于能瞧见校门的那些教室，更是像炸了锅似的喧闹了起来。

“怎么回事？！”

“天啊！！！怎么了？！”

也许是气氛太过诡异，学生们均都有些焦躁不安，他们满脸担心地扒着窗户，不时有人探出身子朝外看去。就连老师都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，忘了第一时间该有的安抚。

楼下，老师们惊慌失措地讨论的什么，他们在楼里没法听到，唯独能够肯定的是，其中两人拿出了手机，必是打算报警和叫来救护车，至于剩下的那个教体育的，则想开启大门、尝试去与依旧张牙舞爪的男人“搏斗一番”。

隐约觉得哪里不妥，盛夏刚要开口，左腕的手表却微微震动起来。

“是我。”毫不犹豫地接通电话，盛夏趁众人的注意力还在外头的档儿，抓着背包、大大方方地就朝外走。讲台旁边的老师注意到了，他焦急地叫喊着自己的学生，却没得到半点答复。

“二少爷！你没事吧？！”通讯的那头没有画面，却能听见叫喊和打斗的声音，盛夏心下一跳，连忙开口应了一句。对方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，几声枪响后又气喘呼呼地说道：“盛爷让您立即回去！趁现在城里……不，在各地全都乱套之前，赶紧想办法会到本家！”

虽然是盛家的二少爷，但在外地读高中的盛夏却像被家族默认了似的，甚少需要回去家里。而每逢通知他的时候，若不是逢年过节，便必定发生了可能动摇家族基业的重大事件。

而这一次，显然与往时更不一般。

盛夏呼吸一窒，但习惯和天性使然，他依旧镇定地开口，“冷静点，出什么事了？”

仿佛被盛夏感染一般，电话对面的人深吸一口气后，显然冷静了些许，“城里出现好多僵尸，被它们弄伤的人也会变得和活死人一样。它们逢人就咬，还会吃人肉，就像您和我们一起看的那个怀旧电影，那什么……什么……”

“生化危机？”

“对！是，是生化危机！”这个关键词似乎引起了对方的恐惧，电话的那头再次变得紧张起来，“二少爷，学校那边人口密集，迟早也会出事的！您赶紧逃走，想办法回本家去，那里应该还比较安全！千万不要和它们硬拼，那东西力气大得很，而且一点也不能被弄伤！否则，否则……啊！什么东西！！！天哪！快把它弄开，啊——啊啊啊！！！”

电话碰地一下掉到了地上，待又一阵混乱的枪响之后，盛夏已黑着张脸、走出教学大楼。

“二少爷，是我，阿易。虽然抓伤比咬伤感染得慢，但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。”

当一个压抑着喘息、竭尽全力维持着冷静平稳的声音响起，盛夏沉默地停了下来。他远远看着已经开始互相撕咬的门卫和教师，神色变得更是凝重。

“接下来的话请务必听清楚。”阿易的语气十分严肃，他认认真真地说着，却仿佛每说一字都在消耗仅剩不多的生命，“组里应该没有余力支援您了，您必须自己想办法回到本家。记住，它们的弱点只有头部，除了那个位置，任何攻击都杀不死它们。而被伤害的人绝无例外，全会变成如它们一般，如果遇上，我相信您能做出最好抉择。如此，忠心地希望您能平安。”

阿易的声音一直平缓，不快不慢、清晰明白，哪怕气息越来越繁乱，却总是将其压在最为合适的地方，绝没让盛夏听漏一个字眼。而那有些不妥的措辞，自然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。

盛夏沉默地听着，结束后也不过沉吟半秒，便一字字地回答：“我会记住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，永远。”

闻言，电话那头仿佛放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，他长长呼出口气，再也没有多说什么。而盛夏只是静静地看着满是雪花点的显示画面，静静地听着那决然坚定的枪响，他不知道这枪打在了什么地方，但却能够肯定，那些令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通知自己的下属，再也回不来了。

想到这里，盛夏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，却又很快被遮挡在眼睑之下，而再次睁开的刹那，已再没有半点动摇。

倒下的门卫已经站了起来，他见人就咬，动作和神情与撞门的男人几尽无异。

第一个被抓到的是离他最近的女教师，她的颈动脉被一口咬开，喷出的鲜血溅得门卫满身都是。她惨叫着、挣扎着，不断地拉扯门卫的手臂、企图能够远远逃离，而门卫却浑然不觉似的，只是不管不顾地将人困在怀里，撕开嘴里细嫩的皮肤，顺着颈侧大口大口地吞噬着新鲜的血肉。

女教师就这样被活生生地啃咬致死，森森白骨从破烂的肌理中露出头来，猩红的血水更是顺着垂下的肢体在地上积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。

时间仿若沉淀了下来，众人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，大脑顿时一片空白。也不知是谁最先大声惊叫，很快，楼里楼外乱作一团。冲撞和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，而就在这几段混乱的情况下，盛夏留意到尖叫声发出之刻，两具丧尸几乎一致的扭转了头。

对声音有感应吗？

盛夏掂了掂手上的袖珍手枪，将包中仅有的两夹子弹塞进口袋，这才弃了其他累赘向骚动的发源地走去。

不远处的老师死的死、变丧尸的变丧尸，唯一活着的体育老师也在逃脱之中伤了上臂。被丧尸弄伤的破口止不住地流出鲜血，那浓烈的气味成功地吸引着丧尸们在后头缓慢尾随。然而体育老师并不清楚丧尸为何丢弃到嘴的美食，不依不饶地跟着自己，他惊恐急了，拼命地想往学校里跑，企图得到同类的保护。

而盛夏就正好站在通往教学楼唯一的道路上，迎面与他对个正着。

瞧见盛夏的时候，体育老师并没有尽责地呵斥他，甚至连奔跑脚步都没有挺，脑中混成一片的男人只是呆呆愣了一瞬，还没缓过劲，就被自己的学生一枪爆了头。两人的间距足以让子弹穿过坚硬的头颅，噗地一声漏出浓稠的脑浆。

盛夏愣愣地扫过地上的尸体，头也没抬又朝对面开了三枪。原来，丧尸的动作随慢，却也前前后后地追到了跟前，此时被咬的女老师已完成转化，再加上最先被感染的门卫正好三人，三人三枪，盛夏一发子弹都没有浪费，枪枪精准、射入头颅。

如此枪法，可见一斑！

连续的枪响仿佛提示一样让校园突然安静了下来，甚至有人再次探头朝窗外看去。盛夏从体育老师的腰带上摸出自己想要的东西，他走了两步，随后又沉默地停了下来。

“不想死的人老实听好。”平淡的声音从他的嘴里缓缓泻出，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，剩下终于开口说道：“不要妄图存有一丝侥幸，只要是被这些东西抓伤或者咬伤的人，都会变成丧尸。它们会被血和声音吸引，想要活下去就攻击他们的脑袋，那是它们唯一的弱点，也是你们唯一的生机。”

盛夏的声音并不大，却足以让每个师生都听得明白，甚至声声震耳、字字清晰。

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怔了怔，在还没悟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，盛夏已麻利地解决掉依旧傻乎乎地用头冲撞铁门的那个，转身向停车棚的方向走去。

学校有的是车，但多数都是地盘偏低的私家车，当然都比不得钥匙重要。毕竟学校里的人并非都死绝了，他再怎么混蛋也不至于去抢别人的逃生工具。所以，无可奈何的，他只能将钥匙插到一架机车上，虽然没有铁皮的保护，但优在是改良了的赛车型号，又能在狭窄的小巷中自由穿梭，也不至抱怨非常。

当然，就算抛弃所有人离开，他还是顺手为众人带上了大门、通上了电。毕竟那一是那些人唯一还算坚固的防御了。

楔子

琼楼玉宇、碧树繁花，玉帝王母展颜高坐、瑶池殿内众仙成群。琴音轻轻、酒香袅袅，一名男子姗姗来迟，却偏无半点慌忙焦虑，他默默挥退引位的仙童，只是淡淡扫了周遭一眼，在某处堪堪稍顿，只见那如墨的双瞳流光微转，很快便又散得悄无声息。

随便捡了个角落的空桌，来者并未去属于自己的坐席，只是闲闲倚着，拎了酒壶、满了杯盏，他神色淡淡，目光却出奇地柔和。视线穿过殿中群仙，终只停在树荫之下那独自孤饮的暗色身影。

那人身材修长、墨发垂肩，一袭玄衣素雅庄严，却偏偏染了几分碍眼的寂寥。他静静地站在那里，偶有仙友过去搭讪也不过是寥寥数语，并不亲近、却也没有嘲讽不屑。总是严谨淡漠，甚至疏离。

只有与那桃色衣裳的女仙相谈的几刻，疏离淡漠才会散去，变得如同春意般的温暖。而在分别之后，即又迅速冷清回去。

男人轻轻叹了口气，撂了杯盏站起身来。他不紧不慢地走着，目标虽是明确，思绪却已飞得老远、渐渐回到两人初识之刻……

那时，他还不是司法天神，而自己也不是那劳什子御霄帝君。

第一章 相遇

蓝天、白云，郁郁葱葱的树影，昭华静静地睁开眼睛。身边湖面平平静静，偶有一缕微风，也不过带起浅浅涟漪。

惨白的面色、杂乱的发丝，水里映出的少年不过十七、八岁，他骨骼本就不大，此时瘦得只剩薄薄一层皮肤，再加上穿着一身略大的衣服，更是显得瘦小脆弱。

什么休假，这是名副其实传说中的“穿越”吧……穿的还是个在人类中也极其劣等的不良货色……昭华心里郁闷，不禁抽了抽嘴角，刚要抬手活动一下，便瞧见身上那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。意识到这是具许久没有清洗过、不知沾了多少污垢的身体，不免恶心地打了个冷颤。

破空的风声从上方传来，伴随其中的还有细小的碎石和断裂的枝叶，昭华微微一愣，下意识地抬起头来，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急速下落，眼看就要砸中刚穿到的脆弱身体。许是良心、许是本能，当意识到那是两个落崖的孩子，昭华竟躲也不躲，支起一道残风、张开双臂将人接住。

随后便是“咔”地一声，剧痛传达到大脑的刹那，他也抱着两人滚成一团。

神啊，他一定是缺心眼了。险险咽下几乎涌出喉咙的腥咸液体，昭华哭笑不得地等着最初的激痛缓慢过去。他所剩的法力不多，残风虽然阻挡了落势，却不足以将人撑起。依旧强大的下坠力几乎压断了他的脊椎，再加上翻滚中遭石头重创，内脏更是有了损伤。眼下这个本就劣等的躯体，此番可真成了巨大的破烂。

却好在没有伤到怀里的人。

缓慢地吐出口气，昭华一点点地坐起身来，怀中有着一男一女的两个孩子，年长的男孩紧紧搂着较小的女孩，他的衣衫早已被长在悬崖边上的树枝锐石刮得破破烂烂，身上更是累累伤痕，有深有浅、满是血迹。只是偏偏将女孩护得极好，除了袖口衣摆有几处破损之外，居然没有半点伤痕。

昭华心下感慨，不禁拨开男孩散乱的黑发，想要看看他的面容。男孩拥有极好的容貌，虽然不过十三、四岁，身子尚未长成，却也有了几分少年特有的俊致英气，不出五年必定会变成个英姿勃发出众公子。

这是怎样一个坚强而温柔的孩子，他淡淡地笑着，扬手拂去男孩头上的枯草残叶，不过微动，便见对方略一皱眉、渐渐清醒过来。

“醒了？”昭华微笑地开口，却不料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得惊人。而怀里的男孩也不过迷茫了小会，下刻竟似瞧见什么天敌似的，将人推开的同时翻身而起、抱着依旧昏迷的女孩迅速退至数步之外。他显然是有些武艺的，一套动作干脆利索，却在落地的刹那脚下一软，狼狈地摔在地上。

即便如此，却依旧稳妥地护了女孩，冷静的、本能的。

昭华微微一愣，一言不发地再次坐正。湿濡的液体从背脊缓慢地滑至尾椎，无声无息地濡了衣摆。只是这般简单的动作，便已耗尽了全部的力气，然而他不过在最初的时候僵了半瞬，下一刻便已恢复如常。身上冷汗淋漓、面上却轻柔带笑，只是不论他笑得多和蔼、多无害，却都是没有说话的。即便瞧见少年挣了数次都无法起身，也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安静。

一个笑容满面，一个后退频频，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，却有带着哭笑不得的尴尬。

“来。”无奈之下，他朝男孩勾了勾手指，开口的话语轻柔和缓、不疾不徐，却在暗地里清了嗓子，想让声音正常一些，结果还是惊人得要命。

鬼使神差地，男孩偏偏停了下来。这不是两人的第一句话，却偏偏让人放下了心防。千年之后，男孩也依旧忘不了这个声音，简简单单的一个字，温和柔软，却也深藏着难以察觉的不容置疑。

虽然停止了后退，他却迟迟没有上前，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，许久才用手撑着身体，艰难地向前移动了几寸。昭华低低一叹，忍着剧痛去拉他的脚踝，男孩猝不及防，一个不稳向后仰倒，就这样贴着地面被拖了过去。

昭华懒得说话，也实在说不出来，刚才的动作不仅逼得他再次咽下几口鲜血，甚至将仅剩的法力都分到维持身体最后的机能上去。大致扫过男孩使不上力的右腿，他毫不犹豫地扯开布料，只听“撕拉”一声，破口沿着脚踝、直直延至大腿腿根。

眼下的情形，同时让两人倒抽一口凉气。

男孩的小腿有一条长长的破口，想是被毒草所伤，整条腿都变成了乌黑的颜色，此时更有向腰腹蔓延的趋势。而伤口冒出的黑血更是收不住似的，虽然不急、时间长了却也足以致命。

昭华微微蹙了眉头，抬眼看向小小的男孩。只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右腿，面色惨白惨白的，短短一会，神情已经换了数次。而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，竟似下定了决心，眼里带着坚定和决绝。

“别指望托孤给我。”昭华怎又看不出这人的所思所想，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起来。他点了男孩几处穴道，随后将手里的大腿往上一抬，毫不犹豫地含上冒着黑血的伤口。

若非残存的法力，这样的身体必然没法再活下去，与其垃圾似的苟延残喘，还不如用来拿来救人……总归也算积些功德吧。一想到这或许是历史上“最短”穿越，昭华便有些想笑。只是他心中再是千回百转，手下的动作却从来不停，依旧一点点将法力慢慢推入男孩的身体，待毒素在伤处聚集，再将那黑漆漆的污血吸出外头、吐在地上。

反复了数十来次，直到手中的右腿恢复了原本的颜色，而伤处的血液也变回鲜红，昭华才放下心地抬起头来。看着愣愣发呆的男孩，又不禁笑着说道：“用你的内衫吧，我的太脏。”他声音很缓，耐心也很足，直到男孩回过神来、艰难地脱下衣服，这才将它撕成条状，一圈圈地裹起小腿的伤口。

“好了。”将尾端的布条打了个小结，昭华拍了拍男孩的膝盖，“认得路吧，我就不送你了，回去的时候记得上药。”

男孩点了点头，他似想开口道谢，却见昭华一付不愿多说的样子，只得将妹妹重新抱起、默默地站起身来，朝昭华深深鞠了个躬。他动作很是艰难，右脚撑地的时候冷汗从额上缓慢滑下，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。但却只是一瞬间的，直到再次抬眼看向昭华，他的表情已经恢复成原本的平静。

而昭华，始终没有起身帮他一下。

不必，也不能。

“回去吧。”昭华淡淡笑着，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看着男孩。他的视线早就一片模糊，就连声音也不太听得清，只是靠意志强撑着，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。直到男孩一瘸一拐地走远，他才慢慢地软下身子，脱力地倒在地上。

似梦似醒之中，他仿佛看到原本的自己正在一处碧绿的湖边，身后是一个金发蓝眼的俊致男子，他懒懒散散地倚树站着，即便是简简单单的一笑一颦，都带着有生具备的典雅和贵气。这是他的顶头上司，就算敲坏了脑子昭华也不会忘记，那人在将自己一脚踹入湖中的时候，所说的那些欠扁的话语。

回去时一定要狠狠揍那家伙一顿……就算打不过也要揍……昭华混混沌沌地想着，直到被什么拉扯了似的，渐渐陷入一片黑暗。

再次清醒，映入眼帘的是用木头搭的破烂天顶，他愣了半天，颇为无语地抬了抬手，却不料指头都没还没能抬起，便换来四肢百骸剧烈的疼痛。绝望地动了动脑袋，入目的却是一个小小的女孩，女孩趴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睡着，长长的睫毛、精致的五官，模样有些陌生……却又有些熟悉。

不会吧……昭华有些崩溃，一口气叹得急了一些，不禁咳出几口血来。许是听到动静，身边的女孩突然惊醒，她眨了眨眼，直到瞧见昭华嘴角溢出的血迹，这才吓得弹跳而起，急急忙忙向门口跑去。

“二哥快来！大哥哥醒了！大哥哥吐血了！！！”女孩边跑边叫，很快便将外头那人唤了回来。意料中的男孩走进屋里，他腿伤未好，走路一瘸一拐的，身型却依旧笔直坚定。

“这是你家？”昭华看了周围一圈，见两人依旧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，了然地摇了摇头，“附近的猎居？”

男孩点点头，小心翼翼地将昭华扶了起来。他手里拿着一个木碗，虽然破旧却洗得非常干净。清凉的贴到唇边，昭华也不矫情，就着他的动作一口口地咽了下去，直到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些许，这才开口说道：“怎么不回家去？”

男孩肩头一颤，缓慢地摇了摇头，“没有了。”他答得很是平静，依旧老成稳重的样子，实在瞧不见十来岁孩子应有的稚气。而那眼睛里的伤痛却是实实在在的，想要掩饰，却止不住地溢了出来。

昭华叹了口气，这样一个孩子，怎能让人不去心疼，他不知道男孩家里有何变故，想必至少分崩离析。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，昭华去揉男孩的头发，屋外的树林繁盛茂密，偶有风吹漏下日光，伴随着一阵沙沙声响，昏暗的室内明亮了起来。阳光不过停留了一会，而这短短小会却足以让昭华看了个明白。扶着自己的男孩神情萎顿，显然不曾好好休息，眼底微乌、嘴唇干裂，面颊之处却染着两片红云，这红晕尤其怪异，特别是在苍白的面色之下，更显得突兀异常。

右手从头顶渐渐滑到脸颊，昭华捏了捏他毫无表情的脸蛋，指尖的感觉柔柔软软，带着男孩特有的稚嫩，却偏偏火热灼人。

“我睡了多久。”不动声色地用尾指碰触男孩的额头，昭华轻柔地说道。

男孩顿了顿，淡淡说道：“两天。”

两天，想必还有其中的两夜，而照顾的那个，不过是帮他吸了两口毒血的陌生之人。

昭华心里一片柔软，撇了眼床边的木碗，说道：“喝了剩下的。”他与其柔和，却不知不觉地带了几分命令的味道。

男孩不明所以，他静静看了昭华小会，随后仰头将余水一口喝了。

昭华微微一笑，知道得了男孩的信任，便拉着他的手，半逼半劝地让人坐到床边，“既然无处可去，便与我在一起吧。我叫昭华，你可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？”

“杨戬。”男孩答得很快，随后又将门边的女孩唤到床前，“这是我妹妹，杨莲。”他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发，眼神出奇柔和，声音出奇温暖，再也没有强装出来的漠然冷硬。而叫杨莲的女孩本就不算怕生，见昭华温柔和蔼的模样，更是迅速自如起来，一声一声地叫着“昭华哥哥”。

昭华轻轻笑着，让杨莲关了木屋的门窗，“陪我睡一下。”他向外挪了一挪，指着里面的空位。

杨莲两天没有睡到床铺，早就有些不太高兴，这下得了昭华的允许，立即快活地爬了上去。随后还往墙边稍稍一滚，一边拍打床铺、一边瞧着自家的哥哥。

杨戬自然有些尴尬，而昭华却很乐见其成。他本就打着这个主意，却故意靠杨莲来代替传达，如今见着男孩一反之前故作老成的样子，露出几分笨拙和为难，这才笑着将杨戬拉向自己，一个翻身让人躺到中间。

对于他这随便一动就能翘辫子的伤患，如此动作难度极高。昭华痛得咬牙切齿，心里却偏偏全不在意，他仰仗着体内恢复的力量，虽还不及原本的亿分之一，却足够让这破烂继续存活下去。他原本不是在乎生死的人，如今却想留存于此，想将男孩护在身边，渐渐让他恢复孩童应有的笑颜。看着他长大成熟，然后苍老逝去……平平安安、幸福美满。

百年的寿命，对他而言不过须臾，更何况在这世间自己本就孤独寥寥，守一两人又有何妨？无论何时，昭华对自己的能力总有自信，即使后来知道杨戬不愿离开山谷，这样的自信也依旧存在。

既然有缘结了个扣，那就安安心心顺其发展，守着、护着，虽不会是子子孙孙，区区一代自己总还是给得起的。

尽可能细致地将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交代完毕，习雨刚离开郑吒和楚轩所在的套房，就见被赶出去的中洲队队员均都聚集在走道上，焦急地看着自己。
 
“相信郑吒吧，不会有事的。”习雨拍了拍王侠的手臂，率先迈步离开，“肚子饿的就去吃饭，没事的就慢慢享受夜生活，别都站在这里阻碍交通。”习雨一句话简简单单，他虽不像郑吒和楚轩一样处于队伍的中心，却有足够的能力于两人不在的时候说服其他的成员。
 
因此众人只是稍许犹豫了一下便颔首自行离去。张杰走在最后，他默默地看着禁闭的大门，随即又转向消失在拐角尽头的习雨和零点，下意识地抓了抓后脑勺。厄……不会吧……
 
走进房间打开房门，习雨电牌都懒得插就趴在柔软的沙发上，全然没有方才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。零点早就知道这人已经累得只差就地倒下晕倒了，却咬着牙一气死撑直到现在。
 
“……零点……”感觉到有人抽走胳膊下压着的钥匙牌，少年稍许挪了挪身子，“好累……我想睡觉。”
 
零点一言不发地走到门边，刚要将钥匙牌上的卡片插入门口墙边的电槽,就听见习雨喃喃吐出的“好累”两字。历来的冷静的男人手上一顿，随即漆黑一片的客厅稍许有了暖色的亮光，
 
“恩，睡吧。”走回客厅，零点揽了软瘫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少年，想将他抱到房间休息。
 
“……我想洗澡……”习雨动了一下，并没睁眼。
 
零点苦笑，转了个方向走向浴室。
 
习雨浑身上下都是伤，虽不致命严重却也不能完全无视，较深的只有左边侧腹和右腿外部两处，其他地方均是被粘液腐蚀而粗糙发红的肌肤，头上的部分已经凝固，也不知是不是其他液体，意外没有烧坏发丝。
 
脱掉外衣，褪去安全裤，贴身的布料混着血块粘在皮肤上。零点怕扯着生疼，只得用沾了水的毛巾一点点将血块化去，随后小心翼翼地划破布料慢慢撕开。
 
习雨自然不会喊痛，他安静地靠在墙上任零点埋头忙乎。于他而言，相对支线情节的难度，这点小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，只是若在这人面前大大咧咧地拔掉衣服扯破皮肤……看着满脸凝重的零点，少年只得勾唇苦笑。真是，怪物又不是他们放的、结界也不是他们张的，一个个内疚自责个什么劲呢？
 
即使如此腹诽，习雨依旧没有开口安慰。那种只能远远看着、等着，却束手无策的无力感……自己最清楚不过。
 
“用流水冲。”待零点换了块毛巾打算开始清理自己身体的时候，习雨睁开眼淡淡说道，“虽然稀释了很多，但还带着些许腐蚀性，只是擦洗是弄不干净的。”
 
零点紧了紧手上的毛巾，拿下蓬头默默地试起水温。习雨见状无奈地站起来，走过去直接取了蓬头，将水拧到最大就往头上猛冲。粘液混着热水化开流走，带着一股奇妙的怪味，习雨显然不喜欢，他迅速取了洗发液清理了两次，确定没有异味之后才开始冲洗皮肤，而正打算使用沐浴露的时候，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零点迅速走了过来，一把夺了少年手上的瓶子。
 
温热的水流唏哩哗啦地落在地上，雾气朦胧的浴室中两人相视而立。习雨愣了半秒，而零点则握紧拳头咬了牙，神色间竟隐隐流露了些许怒意。
 
刚想开口解释缘由，习雨便被面前之人一把按住狠狠地吻了下去。这个沉重而有些粗鲁的吻，在一开始时还因牙齿碰撞而略略带了几丝血腥，然而零点却像毫无知觉一样紧紧抱着怀里的少年，尽情感受着这活生生的真实存在。
 
一日一夜，从结界扩张到战斗结束，零点一直紧崩着神经，当看到那巨大的怪物远远立起的时候，他恨不得和郑吒一样疯狂去撞那阻碍之间的该死结界。然而，冲动的人有郑吒一个就够了，那个时候他只是咬紧牙关，和张杰、霸王等人一同死命地拽着郑吒，不让其上前一步。
 
当一切结束的时候，众人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校园，在寻到楚轩和刘哲之后却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。那一刻，零点的脑袋像炸了似的，乱哄哄的却又仿佛一片空白，他大声叫着却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，只是下意识地四处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。
 
这边，习雨虽被勒得身上发痛心里却不由得一喜，他没有出声更没有抵抗，只是任着零点慢慢吻下去、一点点探下去，然后尽可能放松着自己的身子由他开拓、由他掠夺，直到即将抵达白雾云霄之时才忍不住送上一个浅吻、轻轻说了一句，最后终是疲惫体乏，沉沉昏睡过去。
 
零点一路的啃吻几乎是无意识的本能，而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两人的身子却已经停不下来了。虽然早就知道习雨并不介意所处上下，甚至没事还会变着法子诱惑自己，但轮到真刀实枪上战场的时候，他还是小心地看了少年一眼。
 
习雨有所发觉便顺势看了回去，少年的表情满是纵容甚至带着丝丝笑意，他环着零点的脖子，有意无意地蹭着身体——甜蜜的鼓励也是一种折磨。
 
零点低吟一声，缓缓抽出一点然后向上抵入，伴随着越发急促的呼吸声进出的频率也渐渐增加起来，蓬头的热水击打着浴室的地面，遮盖了体内那湿濡的声响和间或一次泄出的低吟……
 
当热浪蜂拥而出之后，零点才真正冷静了下来，看着怀里昏过去的少年，他甚至觉得有股凉意渐渐爬上了背脊。一边拥着习雨防止他滑到地上，一边缓慢地退出自己，伴随着白色的粘液能够看见鲜红的血丝，零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，小心地清理着留在少年体内的东西、颤抖着涂了伤药。
 
一切完事之后，零点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少年，一时不知作何所想，“只是不习惯加上蹭得有些久了，没关系。”——那人在昏睡之前，居然还不忘安慰自己！
 
“……睡觉。”不到半个钟头，本已熟睡的习雨突然睁开眼睛，看着满脸傻样的零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，开口就是这么一句。
 
零点愣愣地眨了眨眼，全然没了平日里冷面杀手的模样，却在习雨不耐烦地拍第二次之前，老老实实地爬上床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。习雨无奈，熄灯靠了过去，伸手覆了他的眼，淡淡地开口：“也让我睡觉。”
 
*
 
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，习雨睁开眼睛，入目却是僵硬坐在身侧动也不动的男子，“你……没睡？”
 
零点的眼中晃过一丝慌乱，他下意识点头却又像顿悟了似的摇头否认。习雨低声轻笑，这呆呆傻傻的样子哪里还是平日那个冷酷的狙击手，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他的面颊，却在起身的同时察觉到身体的异样。比起被腐蚀性液体伤到的周身皮肤，腰以下的部分不仅酸痛且不太使得上力，隐秘之处更是火辣辣的。于他而言，这种程度的痛楚虽然在位置上有些尴尬，但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但对零点而言却似乎全然不同。
 
“怎……怎么样？”察觉到那微乎极微的表情变化，零点绷紧了身子，一时间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了。
 
见状，少年那即将触到对方面上的手指突然改变了方向，他按着零点的肩，欺身过去落了个吻，“这样正好……一人一次，平了。”
 
柔软的唇稍碰即离，习雨的体温略低而零点则相反，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，杀手那深黑色的双瞳透露着隐隐痛意和悔恨。
 
什么一人一次，什么平了……！即使是第一次，这人其实也没真让他伤到、痛到！零点绷紧身子，咬合的牙关咯咯作响，他永远也无法忘记，那顺着双腿缓慢流下的鲜艳颜色，并不是一点两点，而是……
 
习雨低低一叹，这人总是这样只知责怪自己，却不想昨夜若不是他处处纵容、处处放任又怎会有那种结果。抚上那因紧握而骨节发白的双拳，少年微微启口，压上那抿成一线的唇页，却不再是轻轻一点。
 
轻舔逐而探入，隐隐尝得淡淡血腥，习雨眉间不觉一紧。顺着伤处轻轻咬合，却没有力道仿佛挠痒一般。许是习惯这般亲密，零点无意识地环了跪坐在自己腿上的少年并且开口迎合。缠绕、舔吻、交换着彼此的唾液，习雨的舌尖滑过牙龈，探索着那湿热口腔中的敏感，时而挑拨、时而翻滚，有些重却又似乎恰到好处。繁乱而急促的呼吸声中，零点那已然动情的身体逐渐变得火热发烫，面色也隐隐透着微红的欲潮。
 
习雨不动声色地揽着零点被吻得有些发软的身子，顺着耳坠慢慢啃咬，声音透着低低哑哑的诱惑，“晚上，教教你吧……”
 
少年的唇舌从敏感的耳背逐一落到颈侧继而含住喉结，轻轻一咬，而手指早已顺着锁骨探至腰间。零点喉头一滚，身子微微颤抖起来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，却没有完全明白习雨言语中的隐藏意思。他只知道，待自己答应过后少年便得意地点了点头，环过来又往嘴上碰了碰，样子甚是开心。
 
看着那明朗的笑脸，零点一时移不开视线。
 
忍住直接将他按倒后吃干抹净的欲 望，习雨替零点整理好衣服后起身下床，“先去看看郑吒他们吧，有些东西不好好处理可是会惹麻烦的。”
 
零点没说话，只是默默地点头亦不免跟着有些担心。他以为习雨只是不放心昨天将治疗一事全权托付给郑吒，却不料那人说得和自己想得根本不是一回事。
 
两人打点好一切找到郑吒的时候，众人均在酒店的沙龙里聚着聊天。刘哲也在，相比昨天惨白的面色，经过一夜的休息显然恢复了不少。看到习雨，这个少年竟然一颤，随后扯了扯嘴角歪头看向旁边。
 
习雨略微扬眉却不理他，只是将视线落到坐在最里边的郑吒和楚轩身上。不到三米的丁点宽度，少年却似笑非笑地来回左右瞧了半天，直到中洲队队长被盯得受不了了，他才冷哼着开口，“你是不是太宠他了？”
 
“厄，”郑吒一愣，他干笑地看着习雨，随后撇了眼边啃苹果边看资料的楚轩，任命地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小东西，“……这个，我一直放在纳戒里，但似乎还是……发芽了。”
 
楚轩抬头，惊讶之色一闪而过，而习雨则绕过桌子将发芽的小种子接了过去，“纳戒内虽然密不透风，但毕竟是聚集能量的道具，这玩意可不光只吃灵力。”他扫了眼面无表情的楚轩，低低笑出声来，“你被他骗了。”
 
郑吒一愣，傻傻地张大嘴巴。他看向楚轩，智者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模样；再看看习雨，明显是早就猜到就待好戏的表情，“你……你们……”
 
“我是主张将它人道毁灭的。”习雨耸耸肩，赶开郑吒旁边的詹岚和张杰，招呼零点坐了过去，“但显然你还是被这人绕进去了，事先声明，我可没和楚轩串通一气。”
 
“有什么区别！”看着习雨游刃有余的样子，郑吒咬牙切齿。
 
“因为你才是队长。”习雨扬眉轻笑，“条件摆出来了，怎么判断如何取舍是你的责任。”他很清楚，楚轩会对郑吒说些什么。只要不会危及到楚轩自身，郑吒在取出之后会做出如何的选择便不是自己应该干涉的了。
 
楚轩想要种子的原因很简单，而那东西的能力自己也相当清楚。开启这条支线情节的目的并不只是获得分值，而更是为了安全完成“虚”所做的前提准备。有利亦有弊，这粒“种子”虽然危险，但却也同样存在多种用途。
 
郑吒无语，他看着面向自己的楚轩长长地叹了口气，任命地说道：“我输了，你到底想拿这东西干嘛？”昨夜里将种子取出后，他本打算直接捏碎了事的，却在行动的时候突然想到楚轩那执着的表情，便鬼使神差地将其塞进了纳戒。当时自欺欺人，反正取出来后也不会对这人造成什么危害，带回去满足他的“好奇心”也未尝不可，如今看来……显然不是这样。
 
又，又被骗了！！！
 
楚轩丢掉手中的苹果核，淡淡开口，“我只是试试，没想到你会答应。”这是实话，对他而言昨夜的谎言虽然真假参半，但明显说服力不足，“我说过，最后一个支线情节中，如果不能阻止‘虚’的扩散，我们很可能会被主神扣除相当的分值。”
 
“但你们不是在学校里头找到了制造结界的碑文了吗？”郑吒有些莫名其妙起来，记得第一天晚上他们就已经将文字抄下来了吧。
 
“没错，上面的文字我已经研究过了，它的作用是产生一个圆形结界，范围根据支持者的能力而大小不等。毕竟没有主神空间提供的材料，我们只能靠习雨将它们解析并直接使用。倘若不让他参与战斗而开启半径10米的结界，大概能够支持半个钟头；但我们还需要他对付‘虚’，因此最多只能坚持十分钟。”
 
无视众人看向自己的视线，习雨打开一包虾片慢慢地咬了起来。楚轩计算得没错，他也不会觉得挂不下面子而反驳。
 
“……你是说那怪物放在你身体里的种子……”话到中途郑吒不知为啥变得有些咬牙切齿，“有类似的作用？”想来想去，郑吒只能推出这个结论。
 
“对。”楚轩又拿了一个苹果，啃了两口才缓缓说道，“学校里那些石碑本身并没有特别的力量，否则只要将他们破坏就能解除结界。真正的支持者其实是‘校园怪谈’的本体，也就是与我们战斗的怪物。只要让它恢复原状就能同时张开至少半径400米的结界来阻止内部灵力泄露，即使处于战斗之中也不会因此减弱。”
 
“等等等……！你不会是想将这个东西带到皆神喂养起来，然后替我们张开结界吧！”郑吒闻言恨不得吐血，楚轩既然骗他，就表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，这个赌徒若要隐瞒，就表示那个东西绝对极其危险到会有让自己舍弃它所能带来的利益，“这又不是你家养的小猫小狗！生出来养大就会对你服服帖帖地摇尾巴啊！就算它会制造结界有什么用？难不成我们在应付‘虚’的同时还得想办法制止那只大章鱼吗？”
 
瞥过焦急愤怒得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的郑吒,习雨嘴角抽了抽。什么叫生出来养大……你还真当昨天晚上做的是人流手术么？
 
“没错，所以我们在开启最后支线的时候必须兵分两路，一部分阻止‘校园恐怖’，一部分对付‘虚’。但是在此之前，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封印这粒种子，以免它提前恢复原态对我们造成威胁。”楚轩淡淡地看向习雨，后者则朝天翻了个白眼。
 
郑吒顺着楚轩的视线同样看了过去，这人绝对是早就算计好了的，肯定知道自己会将种子留下来！中洲队的队长心里愤恨，却也只得自认倒霉，谁叫自己傻傻地着了楚轩的道呢，但这个方法偏偏听上去不算太过，起码没将谁谁谁单独推出去做章鱼的诱饵，“我记得你说过，要让这个东西要长大，呆在这里需要半个月，而到了皆神村则只用半天吧。”
 
“恩……”习雨扯了扯长出小芽苗的种子，“不能确定，如果皆神村的灵力密度超出想象，小东西能够自己行动的时候……很可能就会……”少年一愣，表情怪异地看向楚轩，“不会吧，你已经想到那个地步了吗？你真当它是你生的孩子，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？”
 
这句不三不四的话不仅让郑吒黑了脸，其他人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微妙，张杰抖了抖，看向依旧没啥表示的楚轩，哭笑不得，“这根本不是黄段子，这是冷笑话好么……你也不看看时间和对象。”
 
“好吧，”完全不觉得自己在开玩笑的习雨将种子丢在长桌上，随后取出匕首，也不打招呼就拽了楚轩的手在指尖轻轻一划，鲜红的血液从指间缓缓冒出。他没有解释，只是就着智者的手在种子四周画了一圈奇怪的符文，“这是用血液为契来控制虚无之物的咒文。”
 
放开楚轩，习雨扬手一挥，围绕在种子旁边的血液文字仿佛有生命一样爬上种子，继而钻入消失，“楚轩的血液并没有特殊的魔力，效用有限……但长成之前应该还是能够控制一下的。”待确认法术完成，少年用一层淡金色的魔力将种子包裹起来，随手丢进纳戒，“在需要使用之前，这东西由我保管。”
 
郑吒点点头，他接过詹岚递来的创口贴放到楚轩手上，咬着苹果的智者抬眼看了看，便不声不响撕开贴上，“那么，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目前的状况吧……”